本帖最后由 叶海枫 于 2020-6-22 11:41 编辑
太阳起得比平时都早，天空比平日更加清澈，有清凉的微风，所以阳光灿烂却并不觉得闷热，百鸟演唱会也增加了演出时长，有蝉作为特邀嘉宾加入合唱，有几只小狗扯着嗓子跟着狂吠，不合音律却也未显得突兀；正午时分，太阳之下有些炙烤，树荫里却依然有静静流淌的凉风，烈日威严的表象之下藏着柔情；午后有奇景，一年中最长的白昼，遭遇十年一现的日环食，午后最灿烂的阳光被天狗短时夺了光彩，倒成了天文爱好者的大餐，也成了好事者饭桌上的谈资，更成了朋友圈里一道特别靓丽的风景。一切美好，只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——父亲节。
今年夏至的天气像极了如山的父爱，炎炎烈日如同不苟言笑严肃苛责的面孔，习习凉风好像粗中有细不动声色的关爱，灿烂阳光给了我奋发向上的动力和辨别是非的能力，处处荫凉给了我停靠休憩的港湾和冷静沉淀的驿站。
儿时的记忆里很少见到父亲的笑脸，更多的是言辞激烈的教训甚至拳脚相加的冷酷，所以童年里对父亲的感情更多的是敬畏，特别是在外闯了祸，或者考试成绩不理想的时候，敞开的家门却好像被施了魔法，怎么也迈不过那低矮的门槛。
父亲大多数时间对我们很严厉，但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我们的爱，后来有了弟弟，这种爱并没有被冲淡，而是加了倍。父亲是个火车司机，一周里在家不过两三天的时间，每次下班回家，他都会给我们带些小惊喜，有时候是一本最新的连环画，有时候是一只外地买来的烧鸡，还有时会是在铁路边抓的小刺猬，或者是路上抓了装在扎了气孔的塑料瓶里的蝈蝈，所以每次爸爸下班都会是我们热盼的节日。有时候下班已是深夜，但不管多晚，也不论风雨，他都会骑着擦得锃亮的大金鹿自行车，赶二十多里路回到家里，妈妈会张罗着给他做晚饭，我和弟弟如果还没睡，就从被窝里爬出来叫一声“爸爸”，然后争先恐后抢过他手中用了几十年的单位上发的方方正正，把手已经斑驳脱皮的黑色皮质手提包，开始翻个底朝天，大部分时间父亲的手提包都不会让我们失望，每当看着我们拿到礼物心满意足的表情，会有一丝被掩饰过的微笑从他疲惫的脸上一闪而过。
八十年代初，家中有一台柳泉牌落地留声机，这可是当时的稀罕物，只要他在家，家里就会流淌着各种美妙的音乐，我也是在那是爱上了音乐，通俗，民族，民乐，西洋乐，流行，古典……我都喜欢，特别喜欢那种阳光灿烂周末的午后，在家里听着音乐看书的感觉。每逢周末父亲休息，就会骑着他的二八自行车，带着我俩骑行十几里地去新华书店买唱片，如果我和弟弟表现足够好，会顺便给我们买几本心仪已久的连环画，我喜欢返程的时候，坐在自行车前面的大梁上，双手举着唱片和小人申诉一路向小伙伴们炫耀的感觉。
爸爸很勤快，只要在家休息就不会闲着，买米买面，修理家具电器玩具自行车，给家里褪了色的门窗刷油漆，换纱网，冬天买了煤和大白菜一袋袋扛回家，在门口一锹一锹的热火朝天和煤饼，或者夏天光着膀子汗流浃背揉面蒸馒头，感觉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，而且无所不能，家里没有他修不好的东西。
父亲从小博览群书，出口成章，上学的时候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，写的作文从来都是班里的范文，文革的时候作为红卫兵代表，还在天安门接受过毛主席的检阅，平日里街坊四邻要写封书信，总会找到他，他也不推辞，拿起纸笔一蹴而就，总不会让他们失望，若不是生在了一个动荡的年代，一定会拿到一个像样的文凭。即使这样，也没能改变他读书看报的习惯，家里常年订阅报刊杂志，图书馆也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，即使年过古稀，依然会戴着花镜给母亲念报纸，去图书馆里借阅图书，小时候我能养成看书的好习惯，大部分要感谢父亲的影响。
父亲有着朴素的哲学观和人生观，坚持与人为善，乐于助人，与他共事或做过邻居的人，总会念着他的好，退休二十多年后，逢年过节还有当年的学徒从很远的地方带着礼物赶过来拜访。
后来我和弟弟都有了孩子，父亲的爱得到了升华，对我们的严厉全部抛去，对孩子们只剩下无微不至的关爱，每天都是乐呵呵的，两个孩子一天七八遍不厌其烦的上学放学接送，时不时给她们买些喜欢的美食和玩具，只要看到孩子，脸上就永远绽放着牵动了每一条表情肌的夸张的笑容，有时候这种无原则的关爱都会让我感到一丝丝嫉妒，于是一句“我们小时候你爷爷可从来没对我们这么好过”便经常挂在嘴边。
父亲老了，曾经挺拔的腰身开始佝偻，双膝患上了严重的关节炎，即使做了手术还是不时打软，生疼，腰椎间盘突出也越来越严重，经常腰酸腿疼。他轻易不会向我们诉苦，知道我们忙，尽量不打扰我们，咬着牙忍着疼自己买些止疼药在家里吃，每天还是带病忙着接送孩子，买菜做饭，是母亲忍不住偷着给我们打电话，我们才知道并带他去看病的。母亲身体不好，二十几年的糖尿病高血压，并有了严重的并发症，眼睛视力非常差，最近还有了老年痴呆症的先兆，经常忘事，而且多疑，动不动对着父亲发脾气，父亲受了委屈，有时候出门偷着给我们打电话，电话这边的我们心情非常复杂，说不出话，听出异常的父亲赶紧说，没事了，我就是发发牢骚，你们忙吧，接着就匆匆挂了电话。年过不惑，正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年龄，家里单位上事情很多，一忙起来就忘了常回家看看，步行几分钟的距离，团聚的机会却着实不多，时间久了，跟父母间竟渐渐生出了一丝疏远，偶尔通话，电话那边也是少了家长里短，小心翼翼，越来越客气，除了嘘寒问暖，便是家里又包了包子，你们下班过来吃饭吗？我们略一迟疑，便接着说，你忙吧，不用管了，我包好了给你们送过去，下班就不用做饭了，然后便匆匆挂了电话。每次挂了电话，我总是会愣在那里一会儿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，总是告诉自己争取常回家看看，哪怕只是坐下喝口水，说几句话，也是好的，可转眼一忙起来，这点“小事”便又被放下了。
父爱如山，巍巍庄严，山中有树有溪流，可以挡风遮雨，可以滋润心田，这世上只有父母的爱才可以如此无私奉献，不求回报，一生不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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