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未定事件簿】【陆景和】《隔山》⑧

♾️修仙捉妖pa，剑痴木头师姐x符修腹黑师弟
♾️「一重山，两重山。山远天高烟水寒，相思枫叶丹。」
♾️陆二少爷，不知道画符要祭血么？

雨，到处都是雨，密集而沉重的雨不留缝隙地下落。狂风呼啸而来，席卷过巨浪般的雨幕，在灰暗茫茫的林木中，大雾弥漫，隐约见到两匹马前后疾驰。


雨水糊住了我的视线，甚至渗入蓑衣，冰凉的发丝沾在滚烫的额前，可我没工夫伸手去梳理，只能一遍遍甩动缰绳赶路，越快越好。


半柱香工夫，林木渐疏。我凭着记忆中仍有一星半点印象的布局路线，稍稍回扯缰绳，减缓速度，身后小和眼尖，驱马与我并肩，扛着雨势高声朝我喊着：“师姐！前面就到了！”


兰府。


雨幕后显露的朱门深院如聊斋迷雾中的妖山洞府，我盯着上方不甚清晰的牌匾，猛地拽紧了马缰。身下白马仰头嘶鸣一声，踱着步在府邸门口徘徊。


此处原先是陆氏的府宅。

破云君之乱后，陆氏封锁了锦兰湖，扩建祖宅，借地势之利在其四周设置禁林，以全族之力镇压蛟龙。可十五年，足够时过境迁，物是人非。


我下意识眯眼细看府门上细刻的家族徽样，不见云中龙，只余娟秀的兰草。


这也是小和五岁前生活的地方。


缰绳在我手中捏得滚烫，雨落瓦阶如马蹄踏千重，似兵戈声响，喧闹嘈杂，今夜如当年。


“师姐，来。”


怔愣的当口，陆景和早翻身下马，他站在白马身侧仰视，一手拉扯住我的缰绳，一手伸向我。


师弟额上的发丝湿乱，水珠顺着双颊坠落，滚出一道道晶亮的痕迹，可眼眸里却被纷乱的雨水淋得清浅干净，没有其他，唯有我的倒影。


我毫不犹豫反握住他的手，指尖扣住他的虎口，利落地翻身踩地。白马摆脱负重，打了个响鼻，原地站了会儿，便悠悠朝着师弟驾驭的黑马走去。


“据万安观老道士说，传闻中‘玄女’显灵献子的第一户，便是兰溪镇的世族兰氏。”陆景和牵着我，步履坚定地走向兰府大门，以蟒蛇装饰的辅首仍旧是当年的饰样，他连一瞥都不给，只是将其中的门环敲了三回。

“兰氏家主兰士明，九年前仍是兰氏长公子，娶妻徐氏女清吟，礼成三年徐清吟方有孕，但不幸小产。恰此时，兰氏先家主病急有危，几乎药石无医，据说是一名望族的修士途径兰府，言其地属风水有害，建议兰氏移居兰溪镇西北部，临水背山，方能渡过此劫。兰氏照做，举家搬迁，兰老家主病情果真缓解。没过多久，兰士明与徐清吟又得一子，九月怀胎安然产下，如今算来，应有五岁了。”


“与传闻倒是无异。可知兰氏先家主是何时离世的？”


师弟神色凝重：“五年前。”


我凝神静听府门后纷杂而至的脚步声，轻叹道。“太巧了。”


兰府大门应声而开，辅首衔环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发出滞重金属撞击声。一位老嬷嬷踩着碎步仓皇走来，原本焦虑的神情在看到我们的一刻稍有缓解：“可是万安观的仙人？家主方才亲自递过信，仙人们来得忒及时，小少爷突发急热，快请快请！”


我心生疑虑，景和倒是沉得住气，面色冷峻地接话：“万安观偏远，兰少爷既病得突然，何不先去镇上叫来医师？”


老嬷嬷领着路，回头看一眼，不解道：“二位仙人可是不常在观主身边侍奉？我们小少爷这病是四年的旧疾了，每逢暴雨，定要发急热，重了还会说些胡话。非得万安观玄女娘娘的符纸镇恶，烧了灰化水喝下去才见好呢。”


雨落长夜天昏黑，我一时不察，鞋履踏上积水的水滩。陆景和即刻凑近，搭着我的小臂做口型：“师姐？”


我摇头安抚，定定神，低头看身后。提灯光影明灭，水渍飞溅，如墨点沾染在素白的道服衣摆，很刺眼。

雨水激起浓烈的草木香，我和师弟随着嬷嬷步入内院中庭，半掩的垂花门拉开的一瞬间，一缕浅淡到几乎无息的妖气飘逸而来。


“道长仙人们一来，老妇心里也就踏实了。我们这地方，前头是山，后头又有大湖，雨势略微大些，这雾气就跟着了魔一样，四处长，便是雨停了，也得散个七八日才见得着太阳。可下这样大的雨是多年不见，除了四年前请玄女娘娘上山那回，真是没得可比了。”


周围的仆从拉开正房两侧的门。因圆月隐入云翳，房内点着许多火烛，燃着草药制成的熏香，微弱的妖气隐匿在苦辛的香气中，如同干燥松散的泥土里混入几分血色的甜腻，细微且诡异。


一位美妇人手上托着一盏药碗，半倚在房中的贵妃榻旁侧，榻上似乎蜷缩着一个小孩，挤在妇人被烛火映出的影子里。房门打开，放进暴雨和疾风的嘶鸣，那孩童缩得更厉害，嗫嚅着：“娘亲……”


美妇人立时将药碗搁在榻边小几上，柔柔地抚着孩子的背：“子安不怕，那是万安观里的仙人，不是坏人。”


孩子虽然仍旧颤抖着，却也没有说话，只是一直盯住我和师弟。妇人安抚了一会儿，就着半坐的姿势无奈行礼：“道长见笑，我儿病中有些怕生，清吟替他得罪了。”


“无妨，徐夫人且心安。”我背过手去，飞速捏出咒法，小和不着痕迹地退一步，替我遮挡身后的视线，可还未施术，兰子安便捂着脑袋哭闹起来。


“娘……头疼！头好疼！！”


美妇人惊慌失措地拥住小少爷，拿着衣袖不住擦拭孩子的前额面颊：“没事的，没事的……道长，请快赐符吧！”


半开的房门冲进几缕狂风的余韵，烛火翻飞，房内人影在影壁上摇乱，恍若黄泉之下诸鬼朝拜，阴寒可怖。

我仍想继续施术，师弟忽变了主意。他抚平我施咒的手势，上前一步，自怀中摸出一张符纸。


我立时看向他指尖，暗红一片，只觉得脑中轰鸣。这人不知何时趁我不注意，捏碎了腰间的朱砂坠，此刻真是不欠东风，万事皆备。


“小和，你……”明知道师尊早已严禁你再碰符咒！！


“师姐。”陆景和打断我的话，他语气轻佻，似乎只是同我撒娇，可指尖早不由分说在符纸上一笔画过，是显形符。“玄女娘娘的灵符我早就习得烂熟于心，这头一回出观历练，也要给我显摆的机会不是？”


他不给我一点时间反应，迅速接过侍女手上的药碗，抬手将符纸点红蜡上的明火，纸灰飘散入药碗，覆在清水之上，一碗水渐渐变得浑浊。


待显形符烧个干净，陆景和已然站在兰子安面前。他单手托着药碗碗底，半屈身子递过去，笑着说：“小少爷，喝了这个，头就不疼了。”


兰子安拽紧徐夫人的衣袖，抽着鼻子，有些犹豫地说：“……真的么？”


师弟将空着的手随意搭在膝头，指甲的朱砂粉末还有余，瞧着妖冶。他紧紧盯着兰子安，笑得更加张扬：“当然。”


兰小少爷抿抿嘴，松开拽着娘亲的手，颤颤地接过药碗。


我忽而觉得周身阴寒不少，凝神感受，妖气竟然愈发浓郁。我侧身握紧剑柄，青霜与潜龙同时发出尖锐的剑鸣。


“不好，小和！！！”


一声闷雷炸开死寂的夜幕。


药碗砰然坠地，兰子安指尖捏着沾着血的碗沿碎片，师弟则捂着左手手腕。


鲜血滴入地上渗开的符水，溅起的纹路有如莲花开落，陆景和咬着牙，看着兰子安那双眼眸里渐渐幻出蛟龙的竖瞳。


小少爷笑着对他说：“画符怎么能不祭血呢？不熟练啊，陆二少爷。”

来源于作者：努力学飞的果子鱼